216 她所予-《逢晴日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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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而后少微起身重重踩了几脚,将那土壤踩实,似某种封印。

    刘岐看在眼中,却觉这场合葬牢不可破,分明是很好寓意,不禁心情悸荡,随她离开之际,他垂眸看向自己身前,回想方才那个突如其来的撞抱。

    想要将她接住,是他缺乏理智的情急之举,而此刻想来,倘若重来一回,纵然理智在场,却又果真能够保证它不会临阵脱逃吗?

    此非磊落之举,偏偏无法自控,思来想去,很是该打,然而转念一想,若她动手来打,反而又中他下怀,说是惩罚,倒像是一种助长恶行的奖赏。

    如此自我剖析,这般为人,简直不可谓不伤风败俗,就连自己也要暗自汗颜,暗暗吐一口气,只觉今生方方面面确实都做不成一张白纸,纵是来日补上再多雪白善行也不能抵消这些惊人杂色。

    心中固然反省,行动却相反,刘岐追上少微,从她背后抬手轻而快地掠过她头顶,少微下意识捂头,刘岐笑说帮她摘叶子,少微下令让他伸出手掌来看,他伸出手摊开却干干净净,少微抬手就打,刘岐闪身便跑,二人追打而去。

    少年人的追打历来不需要多么厉害的理由,追的过程中也往往早早将理由忘掉,似动物追逐,只将本性心情挥洒。

    林外人间天摇地动,少微与刘岐亦在赶去办要紧正事,一个人独行时多是紧绷肃然与苦大仇深,两个人同行,却不妨碍追打着度过这路途。

    二人身影消失,将合葬的安石榴残皮碎骨远远抛在身后。

    同一刻,几颗完整的安石榴摆放在案几托盘中,却无人有心情将它们享用。

    皇后在榻上昏迷未醒,刘承坐在榻边脚踏上,上身趴伏榻沿边,也陷入了睡梦中。

    母后在祭台下方昏死过去,刘承一直慌乱陪同,又似不知除此外还能去哪里、做什么。

    舅父突然的惨死以及背负的罪名给刘承带来太大冲击,他原不该在这样的时候睡去,这短暂昏睡似逃避,又似一种对梦境与现实的确认印证。

    不料却坠入另一场更可怕的梦境中,做梦的时间很短,梦中经历却很漫长,待猛然醒来后,刘承大口呼吸,脸上有汗,眼里俱是挣扎痛苦。

    那梦境过于真实,让他久久无法平复心情。

    待稍加回神,再看向身边的一切,不知为何竟似比往常清晰百倍不止,是因为那漫长而真实的梦境,还是因为他的舅父死了?

    长久以来,舅父像一座山挡在他面前,此刻这座山陡然崩塌,他突然直面万事万物,和明亮开阔的景物一同出现的还有刺骨风雨与刀刃,他来不及感到轻松,率先被彷徨茫然笼罩。

    刘承深知,从此刻起他再不能站在山后挣扎埋怨舅父的霸道掌控,他的一切将由他自己决策。

    此念出,心跳一下下愈发隆重,好像整座宫室都在跟着跳动,所有的一切器物都与他的血管相连,让他的呼吸不由变得粗重。

    此处宫室很静,他看不到的地方定然很乱,父皇一定不曾安歇,而是在令人彻查舅父的罪证与同党,这是极大的事,舅父他们做得隐秘,推断与彻查都需要时间……

    刘承恍惚地想着,不知何时一名侍女入内,端来一盅补汤。

    侍女轻声说了句什么,将汤盅与托盘一同放下后即行礼退下。

    已被施过针的芮皇后怔怔转醒。

    “母后……”刘承的声音低哑:“儿臣服侍您用些参汤吧。”

    看到儿子,芮皇后眼睫一颤,大颗的泪从眼角滑入发间,低声问:“承儿,你舅父……他死了,死了,是吗?”

    刘承也顷刻红了眼睛,低低道声:“是……”

    芮皇后泪珠滚滚,闭上眼,缯绣衾被覆盖下的胸口起伏颤动。

    衾被上以五彩丝线绣作星斗云气长生图,是为升仙寓意,芮皇后慢慢坐起,长生衾被从身前滑落,她泪眼中反而燃起一点生机:“承儿,这未必全是坏事……”

    室内没有多余的宫人,也没有更多宫人愿意靠近这内室。

    刘承怔然望着母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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