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4章 “沉默的守书人”-《大明补牙匠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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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《瀛涯胜览》是未删节的手抄本,我爷爷当年亲手抄录的,里面记载了很多西洋的风土人情和病症;还有这本《南洋异物志》,是我去年在恭桶房的柴堆里找到的,被老鼠啃了大半,我用浆糊一点点粘起来的。都在这儿了,这是我能找到的,所有关于下西洋的资料。”

    陈越拿起《南洋异物志》,指尖触到粘补的浆糊痕迹,心里五味杂陈。他看着张子虚,问出了心里的疑问:“为什么要帮我?之前在朝堂外,你指引我找《漱石斋杂录》,现在又把这么珍贵的笔记给我,是为了太医院的改革?我知道,你对太医院的腐朽早就不满了。”

    张子虚摇摇头,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、自嘲般的笑。那笑容一闪而逝,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。“太医院烂透了。” 他的声音依旧沙哑,却多了一丝疲惫,“从上到下,不是靠着关系混饭吃的纨绔子弟,就是抱着古籍不肯放手的老顽固,改不改,与我何干?我爷爷当年拼死带回这些东西,不是为了让它们烂在太医院的角落里,也不是为了给那些庸医做晋身的阶梯。”

    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陈越手里的羊皮卷上,眼神变得幽深,像是藏着无尽的秘密和痛苦:“我帮你,是因为你用的那个词 ——‘科学’。

    你说,医病要讲证据,要查根源,不能只靠老祖宗的规矩。这句话,我爷爷当年也说过。而且……”

    他的声音颤抖:“我也想知道,当年我爷爷在海上,到底看见了什么,经历了什么。他回来之后,就像变了一个人。原本开朗健谈的人,变得沉默寡言,后来更是自断双手,装疯卖傻了一辈子,直到死,都没跟我说过一句关于航海的事。

    我小时候,总看见他半夜坐在院子里,对着大海的方向发呆,手里拿着一块残缺的羊皮,嘴里念叨着‘海鬼’、‘日月眼’…… 我想知道,到底是什么东西,能让一个经历过惊涛骇浪的人,吓成那个样子。”

    陈越看着张子虚苍白的脸,心里沉甸甸的。他能感受到这份信任的分量,也能体会到张子虚心里的执念。那是跨越了两代人的疑问,是埋在骨血里的牵挂。

    他没有再多问,只是郑重地把那几本书记好,放进怀里 —— 那里有他特意准备的油布包,能防止书页受潮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陈越拉过一张破椅子坐下,椅子腿在地板上摩擦,发出 “吱呀” 一声刺耳的声响,在寂静的藏书阁里格外突兀。他没有在意,只是借着风灯的微光,小心翼翼地翻开了那本《南洋异物志》。

    这本书完全不像正经的医书,倒像是一本光怪陆离的恐怖绘本。书页不是普通的纸张,而是用某种不知名的兽皮硝制而成,手感油腻而坚韧,摸起来像是摸在某种生物的皮肤上,带着一丝黏腻的凉意。

    上面的字迹潦草狂乱,一开始还能看出是工整的小楷,越往后越潦草,笔画扭曲,墨迹常常晕开一团,像是写着写着手在发抖,甚至有些地方的字迹被泪水打湿,模糊不清。

    陈越一页页翻过,指尖带着敬畏。

    前面几页记载的还是一些南洋的风土病,比如瘴气引发的疟疾,登革热的症状,坏血病的治疗方法,还有一些奇特的草药,比如能解蛇毒的 “血见愁”,能治腹泻的 “海芙蓉”。这些记载详细而准确,甚至标注了采集的时间、地点,还有患者的症状变化,看得出来,记录者是个极其严谨的医官 —— 想必就是张子虚的爷爷。

    但翻到第十五页,画风突变。

    记录者的笔触开始颤抖,墨迹晕开的范围越来越大,甚至有些字写得歪歪扭扭,像是在极度恐惧中写下来的。

    “宣德五年,三月初七。” 陈越轻声念出上面的日期,“船队过七洲洋,入深蓝之渊。海水漆黑如墨,无波无澜,船底似有重物拖拽,行船艰难。水手皆惶恐,言此处为‘鬼门关’,水下有妖物作祟。”

    “三月初八。” 下一条记录的字迹更加潦草,“有水手落水,众人力救,捞上来时已面色青紫,浑身干瘪,脖颈处有两小孔,似被蚊虫叮咬,却无半点血迹。院判言为溺亡,然我观其瞳孔,似有异物蠕动,心下疑之。”

    “三月初十。” 这一条的墨迹已经模糊了大半,只能勉强辨认出几个字,“岛名‘鬼哭’…… 土人白肤无发…… 齿尖如锯…… 食人……”

    “三月十二。” 字迹狂乱,几乎不成章法,“海中有物,似人非人,似鱼非鱼。夜半攀船而上,其行如蛇,其力如象。肤白如尸,无鼻,有孔…… 金色触须…… 吸血……”

    陈越的心跳越来越快,指尖微微颤抖。他能感受到记录者当时的恐惧,那种深入骨髓的、面对未知怪物的绝望。他继续往后翻,突然,手指触到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,藏在倒数第三页的夹层里。

    那是一张发黄的羊皮手绘图,被折叠成整齐的四方块,边缘已经磨损。

    陈越屏住呼吸,小心翼翼地展开。羊皮纸很脆,他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它撕破。随着纸张缓缓展开,一幅诡异的画面映入眼帘。

    即使有了前面文字的铺垫,有了心理准备,当那幅图完完整整地展现在眼前时,陈越还是觉得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,顺着脊椎往上爬,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冻结了。

    图上画着一个生物。

    它有着人类的大致轮廓,却比人类高大得多,四肢修长得不合比例,手臂几乎垂到膝盖,双腿弯曲,像是随时准备扑跃。手脚的末端长着长长的蹼,蹼上布满了细密的纹路,每个脚趾和手指的顶端,都有一个圆圆的、类似吸盘的东西,颜色是深褐色的,像是吸饱了血。

    它的皮肤苍白得像是在水里泡了半个月的尸体,没有一丝血色,上面布满了青紫色的血管纹路,像蜘蛛网一样蔓延全身,清晰可见。

    最恐怖的是它的头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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